“嘁,”我没好气道:“见微知著,先生刚说过的!”
大哥捂脸:“先生教你,不是给你这么套用的。”
我不理他,反正我就是这么觉得。等大哥一走,我又颠颠的跑去找四叔公,今儿晚上添闽菜添闽菜添闽菜添闽菜。
二叔的书院与其他的不同,除却寻常古典经纶,还西洋历史、几何、音乐、天文,几何我在宫里也学过一些,并不多费力,西洋历史于我而言颇为艰难,究其原因,是与我从前学的秦皇汉武太过不同。不过,再难,我也要学得最优秀,我是阿哥,应当为人表率,再者,若是名落孙山,未免对不住对我抱了大期望的四叔公。
晚间下学,四叔公照旧来问我功课。他将我的课业本子检阅一遍,嘴角轻抿,眉头微微的蹙起,形容认真而专注,半晌,他满意颔首道:“你年纪小小,能学成这样,已是极难得了。”
得到夸赞的我很高兴,想一想,四叔公如此广闻博知,西洋历史应当也熟识,于是,我握着用来书写洋文儿的羽毛笔,抬头看他,将日间学问中的困惑问了一遍。四叔公略一思索,便与我娓娓道来,不通之处,他只言片语的点拨一二,便豁然开朗。
我觉得,四叔公应该如三叔公与十七叔公那般,是个严谨的学问人。不然他怎么知道那么多?
“西洋与中华有所不同,盖因先祖之别,风土民俗一别万壑,不可同日而语,然而,也有可类似处,绍章皇帝语,‘习西洋文化,为的是不叫四四方方的天地蒙蔽了双眼,做了井底之蛙,学之适以知之,知之适以敬之,敬之适以融会贯通。’其最终目的,便是要融会贯通。”
我记下这话,又好奇问:“您幼年时,也学西洋文化么?”
“学,但不多,亦不精,学它不为别的,只因你高祖父喜欢。许多都是后来学的。”四叔公没了方才的严谨专注,笑意温煦道,“像这般旗人子弟都有学的,还是绍章皇帝那会儿开始的。这学办的不容易,当初文武大臣都极力反对,说,不可使蛮夷乱祖宗基业。不过,再是激烈反对,也顶不住绍章皇帝坚决,半步不肯退让。”
“那为什么如今来书院的学生那么多?他们不反对了?”
“这与我幼年时学习西洋文化有相同之处,为的是博皇上高兴。直到后来,众人都体会了好处,才认真对待起来。如今这样的书院只有三处,京城,杭州,成都。到日后,将有更多。”
这点我就不赞同了,虽然如今好了许多,书院里师生和睦,好学向上,是好的兆头,可是十七叔公做了经纶教授也不认真对待,他心里以为这是粗鄙的,来只是因为皇阿玛的旨意。宗室中都有人依旧反对,更遑论其他?要将这样的书院遍布大江南北,怕是不容易。
我把这些话一说,四叔公笑得悠长,乌黑的眼顷刻间便幽深起来,道:“绍章皇帝做的,即便当初并不见多高明,日转时移,总能证明是对的。他就没有做错的时候。”
只是几句话,我就发现了,玛法在四叔公眼中是那种从来不犯错的完人。玛法很厉害,皇阿玛也总说起,二叔三叔每每提起先帝爷都是孺慕之中饱含与有荣焉的骄傲,我听过许多,也对玛法生出钦佩,只恨自己生得不够早,不能亲眼看一看他君临天下的雄姿勃发。
只有祖母,这个最该思念玛法的人,却从来不说先帝如何如何,绍章皇帝怎样怎样,她只是每隔一年,便走出慈宁宫,走出皇宫去,到畿甸到江南到川蜀到滇边,到中华大地的角角落落,去亲眼看看大清有怎样的变化,亲眼看看大清朝如何一步步的年比一年的更为昌盛富强,回京后不入皇宫,转道往停放了绍章皇帝灵柩的道安寺住上半月,仿佛是将她一路亲眼所见亲身体会都慢慢的,倾诉给先帝,通过她的眼,让先帝知道,他费了一生心血的天下,如今是什么样的。
但是,不管别人怎么看,我总以为,人无完人,金无足赤。多完美的人都得有些小缺陷才真实,玛法虽然是皇帝,可咱们家素来宽仁亲厚,阿玛额娘与孩子们间的真情实意比起寻常百姓家有过之无不及,因此,玛法在我心中是个慈和的老头儿,是十分真实的。
于是我就去问苏培盛了。苏培盛是打小儿伺候四叔公的,宫里头有个什么消息灵通的很,这会儿老了,荣养了,变成了一个头发花白没有胡子的老头子,但还是很爱操心,在别苑中晃来晃去,和别苑大管事抢饭碗。
这日,他又成功的将大管事支出门去办事儿,然后跑去把雍亲王府的年节要送的礼节都过目了一遍儿——这本是大管事的差事——见有几个不妥的地方,便回了四叔公,四叔公竖眉:“不是让你过几日安生日子么?这些个自有人打点,你着的什么急。”
苏培盛垂首,讪讪道:“奴才不是瞧小庆子他做事没个谱么?”
四叔公冷笑:“肖庆可是你亲手调、教的。”
苏培盛默默道:“这不是,奴才当初瞎了狗眼了么,这小子,他不叫人放心啊。”自从肖庆抢了他的差事,时常凑在四叔公跟前禀事,他就开始瞧这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不顺眼了。
肖庆是无辜的,我想,这是苏培盛和四叔公的虐恋情深,炮灰总是那么没有人身主权。
好像有什么词儿用错地方了……
不管了,我半路截住刷完存在感心满意足的苏培盛,叉腰抬头瞪着他,大声问:“苏培盛,你要去哪?”
苏培盛一见是我,忙笑呵呵的给请了个安,然后道:“趁着小庆子还没回来,奴才要去把明日的膳食安排安排。”
我只见过四叔公对两个人笑,一个是我(得瑟),还有一个就是苏培盛,哼,本阿哥才不要和一个没胡子的老头子一个样儿呢!
我就不明白,为什么四叔公对苏培盛也这么好!
“我也要去,我要去膳房看看,他们做我的炒芙蓉蟹茸的时候有没有偷吃!”
苏培盛依旧呵呵的笑:“好,那奴才便随小阿哥去瞧瞧,那帮子奴才有没有偷吃。”
他眼里我就是一个耍脾气的小阿哥,既然如此,作为一个英俊的皇阿哥,我自然也不能太小气,也不叉腰了,昂首挺胸的走在前面。
我人小腿短,走不快,苏培盛老了,腿脚不灵便,也走不快,这么一来,倒是挺和谐的。
大约人老了都爱聒噪,苏培盛絮絮叨叨道:“小阿哥来了真好,奴才已许久不见主子开怀的笑过了。”
胡吣,我才不信,四叔公见到你就笑可高兴。
“小阿哥是不知道。那年,主子平定了罗卜藏丹津叛乱,奉旨剿灭与罗卜藏丹津勾结的策旺阿剌布坦,主子行军打仗是把好手,只消几番布置,策旺阿剌布坦是手到擒来,奈何主子一心想在绍章皇帝万寿节上献上乱贼首级,恭贺皇上万寿无疆。这一来,这一仗打得就急了,主子深入险境,活捉了策旺阿剌布坦,自己也受了伤。那会儿离万寿节已不远,主子快马加鞭回京,结果才到半路,便听闻讣告,绍章皇帝驾崩。”
“然后呢?”我听得入神,不觉问道。
苏培盛看了我一眼,那目光有些怪异,他继续道:“主子身上本就带了伤,闻讣,哀极攻心,内伤外患一齐发作,当时便吐血昏了过去。太医几番救治,好容易主子醒了,不顾自是安危,立即便要回京,奴才与太医苦劝不得,只得紧紧跟着,谨慎伺候。”
“再然后呢?”
“再然后,主子终是见上了先帝最后一面,王爷还穿着打仗时的盔甲,半月快马疾驰,连换件衣裳的功夫都舍不得花,那盔甲冷冰冰的,上面还沾了敌军的血,血早已凝成了暗红,看着便觉得触目惊心。主子哭倒在灵前,我打小伺候,从孝懿皇后崩后就没见他流过一滴眼泪,那一日,主子真是哭得让在场的王公大臣莫不心酸流泪,到最后,还是皇太后亲自来将主子带去了慈宁宫。不知说了什么,后头几天倒是好一些了,只是先帝丧事一过,主子便病倒,缠绵病榻数年,才好转,只是身子到底亏损了。那以后,奴才便没见过主子开怀大笑。”
他说的极是动容,眼中隐隐的闪现泪花,仿佛玛法一走,四叔公的人生便永远的缺了一角,说得好似与四叔公虐恋情深的不是他而是玛法,明明玛法的真爱是祖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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